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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世间人人心独坐(12 / 16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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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东山摇头道:“没什么大故事,小珠子小故事。”

裴钱说道:“话说一半不豪杰啊,快快说完!”

崔东山轻轻抹过膝上绿竹行山杖,说道:“是你师父小时候在山上采药间隙,劈砍了一根木头,然后扛回家里,亲手为菩萨做的一串念珠。之后有一次去神仙坟那边拜菩萨,挂在了菩萨神像的手上。后来很久没去了,再去的时候,风吹日晒雨打雪压的,菩萨手上便没了那串念珠,你师父只在地上捡回了这么一颗。这么多年,一直藏在某个小陶罐里,每次出门,都不舍得带在身边,怕又丢了。所以师父要你小心收好,你就要真的小心收好。”

裴钱攥紧手心,低下头。那一幅光阴长河走马图上的这一段小画卷,是崔东山当年故意截取藏好了,有心不给她看的。

崔东山继续道:“先生小时候,求菩萨显没显灵?好像应该算是没有吧。但是先生此生,可曾因为自己遭遇的苦难,而去怨天尤人?先生远游千万里,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害人之心?我不是非要你学先生为人处世,没必要,先生就是先生,裴钱就是裴钱,我只是要你知道,天底下,到底还是有那些不为人知的美好,可能是我们即便瞪大眼睛,都一辈子无法看到、知道,所以我们不能就只看到那些不美好。”

崔东山笑道:“凡夫俗子拜菩萨求菩萨,那么我问你,菩萨持念珠,又是在与谁求?”崔东山自问自答道:“自求而已。”

曹晴朗突然开口说道:“先生家乡的那座大学士坊,便有‘莫向外求’四字匾额。”

崔东山点头道:“诸多道理,根本相通。我们儒家学问,其实也有一个自我内求、往深处求的过程。问题也有,那就是以前读书看书是有大门槛的,可以读上书做学问的,往往家境不错,不太需要与鸡毛蒜皮和柴米油盐打交道,也不需要与太过底层的利益得失较劲。只是随着时间推移,读书人越多,以往学问便不够用了,因为圣贤道理,只教你往高处去,不会教你如何挣钱养家糊口啊,不会教你如何与坏人好似打架一般的斗心啊,一句‘亲君子远小人’,就六个字,我们后人够用吗?我看道理是真的好,却不太管用啊。

“几乎每一代的读书人,总觉得自己所处的当下世道太不好,骂天骂地,怨人怨己,是不是因为岁数一大,人生路长了,见过了更多的不美好,对于苦难的理解更深刻了,才有这种悲观的认知呢?事实上许多苦难,是没人说过的,书上不会写的,就算写了也字数不多的。

“美好之人事与诸多切肤之痛,好像前者自古以来就不是后者的敌手,并且后者从来是以寡敌众,却能次次大胜。”

裴钱默不作声。

曹晴朗停了修行,开始修心。

崔东山破天荒有些疲惫神色,接着道:“不是道理当真不好不对,就因为太好太对难做到,做不到的,便总有很多人,不怨身边无理之人事,反而去怨怼道理与圣贤,为何?书上道理不会说话,万一圣贤听见了也不会如何啊。怎么办呢?那就出现了许多意思折中的老话,以及茫茫多的‘俗话说’,比如那句‘宁惹君子不惹小人’。有道理吗?好像深思了便总觉得哪里不对。没有道理吗?怎么可能没有,天下世人,几乎所有人,都是实实在在要过日子的人,所有的家底和香火,是一枚枚铜钱积攒起来的,所以这么一想,这句话简直就是金玉良言。”

崔东山后仰倒去,继续说:“我最烦那些聪明又不够聪明的人,既然都坏了规矩得了便宜,那就闭嘴好好享受到了自家兜里的利益啊,偏要出来抖搂小机灵。裴钱,曹晴朗,你知道小师兄,最早的时候,在心境另外一个极端,是如何想的吗?”

裴钱摇摇头。

曹晴朗说道:“不敢去想。”

崔东山笑道:“那就是拉着所有的天地众生,与我一起睡去吧。”

裴钱一手握住那颗念珠,一手一把扯住大白鹅的袖子,满脸畏惧,却眼神认真道:“你不可以这么做!”

曹晴朗安慰道:“大师姐,没听到小师兄是怎么说的吗?‘最早的时候’,许多想法有过,再来改过,反而才是真正少去了那个‘万一’。”

“我之心中道德大快意,管你世道不堪多涂潦。”崔东山自嘲道,“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人心险恶,阴私幽微,莫说是去看了,躲在远处不去闻,都会恶臭扑鼻。而且问题在于,我这个人偏偏喜欢看一看闻一闻,乐在其中。但是我的耐心又不太好,所以我是当不了真正的先生夫子的,别说是我那位先生,就是种秋,我都比不上。”

回头再看,原来老秀才早已一语中的,治学很深学问高者,兴许有你崔瀺,可以经世济民者,可能也有你崔瀺,但是能够在学塾教书育人者,并且能够做好的,门下唯有小齐与茅小冬。

崔东山站起身,道:“继续看风景去,天地之间有大美,等我千万年,不可辜负。”

曹晴朗知道原因,立即起身。

裴钱小心收好那颗念珠,磨磨蹭蹭站起身,其实她很想回师父和师娘家里了。大概这会儿她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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