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黑梦(2 / 2)
屋子里踱步出来。像记忆里一样,从部队退伍几十年,爷爷还是保留着短短的行军头,白色的头发一根一根向上扎着,从没有柔软服帖的时候。老好人爷爷实际上是个笑面狐狸,眼睛有点浑浊了,却不改精明本色。那慈爱的眼神无声宽慰着梁小夏,让她有些惶然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。
顺着手心的纹路,像是第一次,又像是最后一次,苍老的带着粗茧的手掌慢慢摩挲着梁小夏细嫩年轻的手。
爷爷郑重地嘱咐“要记得,我们梁家人,没有傻瓜。”
是的,梁家人也许都像梁小夏这般偶尔迷糊,偶尔小聪明,开朗爱笑爱做梦。在大事上,却从来没犯过傻。
甜美的梦境就像是过多吸食的大麻,阵阵愉悦让人沉湎其中无法自拔,那片刻的美好过去后,内心的空虚和不安也只能由更多的大麻来弥补。
傻瓜梁小夏,连什么是梦,什么是现实都分不清楚。还可笑的想把这片刻臆想中的美好化成永恒。
如果这是梦,那这一定是最甜美的噩梦。
是梦,终究就会有醒来的一天。
朦胧中,梁小夏似乎又幻听了。这次,耳边除了以前能听到像蚕宝宝吃桑叶的“莎莎”声以外,还又多了一种她以前从来没听过的“咚咚,咚咚”声。
“咚咚,咚咚”
像最开始学敲鼓的人,单调的鼓声一下,一下,间隔着同样的时间,毫无变化,那声音像来自遥远的天边,顺着节奏轻轻划入耳朵。
“咚咚,咚咚”
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清晰。
“咚咚,咚咚”
只是过了一小会儿,这声音似乎就来到了耳边,随着声音还有巨石砸在胸口上,砸得她全身随之颤抖,心惊不已。
初时微不可闻的鼓声现在已经大得震耳欲聋,痛得梁小夏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,组织那声音对耳朵进一步折磨。那鼓也挣扎着,想要把她的胸膛砸烂,想要破开她的身体,想要将她娇弱的身体扼杀在萌芽里。那声音单调,机械重复,似有不甘不屈,不愿沉寂,又充满对生命的敬意。
那声音,是心跳。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美梦做得够久了。
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梦境中,她当过一人之下,万人之上,挥斥方遒的一方女王,凭着自己的智慧与美貌成就霸业。
她也当过众星拱月,娇美可人,享受华服美食的王国公主,被父母视作掌上明珠,还有一个常伴左右,温柔体贴的丈夫。
她当过风流不羁,女扮男装,热血江湖的仗剑侠女,拯救百姓于危难之间,锄强扶弱,肝胆侠义。
她当过普通百姓家的母亲,当过身负血海深仇的普通少年,当过睿智深沉的老者。
她的梦,太长太长,也太多太多。梦境里的人,大多是面容模糊的,朦朦胧胧看不清五官,有时连她自己的长相也是模糊的。她对着镜子望自己的样子,只想着自己很美很美,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样。
现在,她要醒来,她要活着。
她要亲自去感受梦里的风吹海棠,塞漠飞雪,她想感受倾盆暴雨击打在身上,带着微微痛楚的畅快淋漓,她想躺在金黄金黄的沙滩上晒太阳,晒得身上暖暖的,痒痒的,充满阳光的味道,翻个身,粘一身沙粒。
她想看清身边每一个人的脸,不再是想象中的抽象,是清晰的,有着淡淡纹路,每个人都不一样的脸。
她要享受真实的生命,去爱,去恨,去撕心裂肺的痛,去开怀怅然的笑。
无边的黑暗,不是她想要的,安全,温柔,静谧。
却充满虚妄。
“咚咚,咚咚”
心跳声不断擂击,重重打击。
我是谁?我是梁小夏,只是梁小夏,不是其他任何人。
姐就是姐,姐是不能这么憋屈着死了的梁小夏。
猛地,梁小夏睁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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