淡漠之人流露温柔,将人蛊惑得甘愿骊龙颌下取明珠。而方才那番危机四伏的试探,仿佛只是常清念一场错觉似的。
甜蜜与恐惧轮番占据心头,常清念只觉自己都快被折腾疯魔。她就像春日苍穹下的纸鸢,鸢尾的细线却始终握在周玹手中。
她被他牵引着,忽而天上,忽而地下。
见常清念出神,周玹好笑地捉来她下颌,从那双檀唇上讨些胭脂来尝。
好半晌,周玹餍足地眯起眼眸,悠悠问道:
“长春宫如何了?”
常清念眼睫颤动,羞逃进墨狐大氅里,顿时被上面残存的龙涎香紧紧裹覆住,就像落入周玹怀中。
抿去唇上水渍,常清念气息浅促地回答道:
“妾身已襄助德妃娘娘,将长春宫众人安置妥当。御医每日为宫人们诊脉,尚未发现有人染病。想来再过几日,若宫人们仍安然无恙,便可不必再将长春宫一直封着。”
周玹颔首,从自己唇上揩下蹭来的胭脂,却舍不得用帕子拭去,只在指腹间捻转,化开一片潮红。
常清念只瞥了一眼,便觉太风流旖旎,匆忙躲开视线。
“妾身还有一事。”
常清念深深吐息,心中重归冷静,趁着眼下时机说道:
“昨儿个宓贵仪告诉妾身与德妃娘娘,她在长春宫抓住一个鬼祟可疑的稳婆,只是她那日受惊昏倒,故而并未来得及当面禀告陛下。”
“事关娄婕妤和龙嗣,妾身不敢妄自处置。眼下人已经送进了宫正司,还请陛下发落。”
常清念也不主动说背后指使之人,只让周玹自己去查。左右安息香虽是她栽赃,稳婆可是岑妃自己买通的无疑。到时真里掺了假,假里掺了真,真真假假的,可就都能算到岑妃头上。
听罢,周玹微微颔首,过了会儿又叮嘱道:
“长春宫里那些宫人,你们便看着处置罢。德妃做事还算稳妥,你跟着她也可多学学。”
“是,妾身会好生辅佐德妃娘娘。”常清念乖巧应道。
哪知周玹并未肯定她所言,听罢“辅佐”二字后,反而失笑问道:
“念念觉得,朕让你协理六宫是为何?”
常清念不解周玹怎么又要发问,只好将心里话如实说出来,道:
“后宫总要有人打理,可眼下岑妃和悫妃都不合宜,德妃娘娘独自料理宫务,未免孤木难支,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朕为你复位,是宫中缺人手了?”
周玹啼笑皆非,觉着常清念有时实在认真得可爱,显而易见的偏爱摆在眼前,她却偏要寻些冠冕堂皇的理由。
“朕只是希望你能在宫里站稳脚跟。”
周玹牵过常清念的手,将她拉回炕桌边,与她额心相抵,轻声道:
“有朝一日,如若我们有了皇儿,朕希望它能够平安顺遂地降生。”
常清念呼吸一窒,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,泛起阵阵酸涩的疼痛。
“陛下这样喜爱孩子,怪不得这几日如此难过。”
常清念垂下眼睫,掩去眸中歉疚之色,喉中苦涩地说道:
“只是妾身福薄,恐不能叫陛下早日如愿。您多去瞧瞧宫里其他姐妹,想来皇嗣很快便会再有的。”
见常清念还能有这种想法,周玹无奈轻笑,只好将话更明白地说与她听:
“小孩子吵吵闹闹,有什么可喜欢的?”
“近来朕总在想,你年岁比朕小上许多,日后朕大约是要走在你前头的。等朕走后,若没人护着你可怎么成?”周玹叹道。
常清念心中大震,不可置信地望向周玹,下意识说道:
“陛下千秋万岁,不会有那一日的。”
周玹淡笑摇首,接着道:“如若有人会在朕身后威胁到你,威胁到我们的孩儿,无论是谁,朕都会亲自为你摆平后患。”
“所以,别再说让朕和旁人生养皇嗣的傻话了。”周玹捧着常清念的脸,垂眸吻在她额心。
旁人若能得周玹此言,想必下一刻死都甘愿。可泪花漫上眼底,常清念只能感觉到痛。
如若周玹清楚她是怎样心狠手辣之人,他还能温情脉脉地对她说出这种话吗?